曾經，我在北韓邊境 @ 海外宣教季刊

【世界微光】

曾經，我在北韓邊境

採訪／戴芯榆照片提供／M

鴨綠江對面就是北韓，漂亮的大房子矗立在岸邊，只為了讓中國人看見.JPG 「脫北者」，世人都這麼稱呼逃離北韓的人。這些人的故事通常是這樣子的：由於貧窮難捱或遭到迫害，他們越過中韓邊境的鴨綠江和圖們江，試圖尋求新生活。有些人會失敗，過江時被淹死、凍死，或行蹤曝露被抓去勞改營；有些人會成功，在中國卻仍是沒有身份的難民，若被中國政府或北韓的秘密警察發現，就會被遣返回國，生死難卜。

從邊境往下眺望，可看見一大片北韓民房.JPG 曾經，台灣宣教士M在中韓邊境參與脫北者的人道救援工作，並向他們傳福音。有句話說：「我們若無法將全世界的人帶到耶穌這裡來，至少要將耶穌帶到世人那裡去。」似乎是脫北者服事的最佳形容。當初，M之所以確信要服事脫北者，正是因為聽到「一個北韓人，一生可能都沒有聽過福音」，讓他渴望帶領這些人認識耶穌。

尋求宣教多年，看見北韓的需要

M在中國東北邊境待了一年半.JPG 念大學時，M就積極參加海內外短宣，心中也希望自己年輕時就能為神所用，因此一直向神禱告：「主啊，若祢許可，請讓我成為一名海外宣教士。」並不停尋找宣教地。大四那年，他參加哈薩克斯坦短宣，在韓國轉機時，遇見一位同工向他介紹北韓事工。

「其實，兩韓分裂前，北韓曾在1907年發生『平壤大復興』，教會林立、信徒火熱，現在很多北韓人的祖父母其實都是虔誠的基督徒。兩韓分裂後，由於領導人才能被視為神，信耶穌因此成了最嚴重的罪，基督徒都和殺人犯關在一起，於是，信徒紛紛遭到迫害、隱藏身份。現在，北韓的地下教會聚會時，為了避免被發現，人數總不超過三人，聖經和詩歌也都依靠口耳相傳。有些外人或是曾到中國的人，也許會把一些聖經帶回來——但這些聖經也不是完整的聖經，可能是幾頁馬可福音、幾張紙，他們卻非常寶貝地以此聚會。」

M盼望服事這個水深火熱的國家，畢業後，他開始受訓、自學韓語，並持續約五年的大學生事工。2013年，終於以宣教士身份被差派到中國與北韓的邊境，加入當地團隊，向脫北者傳福音。

在中國東北邊境，由於與北韓接壤，民族、語言亦相通，接觸脫北者較為容易。尤其1990到2000年北韓大饑荒期間，許多民宅入夜後，若是有人敲門，八成都是脫北者，卻因中國法律禁止庇護，居民只能暫時伸出援手，至今仍然如此。「大部份脫北者都是女性，且比例年年攀升，她們多靠婚姻仲介離開北韓，然而，這樣的婚姻其實等於變相的人口販賣，只要台幣三萬元，這些女人的一生就給了中國鄉村的農民或身心障礙者，甚至被性侵，生下父不詳的孩子。」

M的團隊也收留了一些小女孩，陪她們生活、學習。她們的媽媽都透過婚姻仲介來到中國，有的已離世，有的被抓回北韓、不知下落，爸爸則大多終日酗酒、身心障礙。有次下課後，M和孩子們走在黃昏中，不禁心想：「雖然這裡很危險，但每次看見這些孩子的背影，我就感到滿足和慶幸，我感謝神，讓我並未違背當初領受的使命，也沒有辜負這個世界上很少人能擔任的角色。」

抵達南韓，脫北者仍未真正自由

M在中國東北邊境待了一年半3.JPG 然而，2014年，中國政府開始調查M的團隊，有人被偵訊、拘禁，所有宣教士各自緊急撤退，M也回到了台灣。「獨自一人脫逃的過程很煎熬，只有神的話支持著我：『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得見耶和華的恩惠，就早已喪膽了。』回老家後，我中斷所有對外聯絡，讓自己安靜一陣子。當時我的身心狀況不是很好，看到穿制服的人甚至會有恐懼感，朋友建議我去接受心理輔導，但當我想到中國還有很多夥伴正被監禁、偵訊的時候，我又感到愧疚、擔憂，此刻安全地待在台灣的我，憑什麼陷入憂鬱呢？」

M並未放棄這份使命，同年，他認識了同樣對北韓有負擔的南韓姐妹，兩人進而一起服事、共結連理，最後決定定居南韓，服事脫北者。「即使抵達南韓，脫北者也不一定能從此迎接美好生活。」M說，抵達南韓後，脫北者需經過三個月的身份調查，再接受三個月「適應學校」的教育，學習南韓生活與思想模式、如何提款、搭地鐵……有人在逃亡過程中染病，到南韓不久即去世；有些母親仍無力撫養孩子，只能交給他人領養；有人因太想念家鄉親人，選擇返回北韓，而大部份人的結局是：千辛萬苦到了南韓，卻只能擔任低下階層的簡單工作，成為社會邊緣人。

M在中國東北邊境待了一年半2.JPG M的太太說，脫北者早已是南韓社會的一大議題，目前有近三萬名脫北者定居南韓，因一口北韓腔調、缺少資本社會高階技能、長久與世界脫節而飽受社會歧視，連大部份教會的脫北者事工，亦是上對下的施捨態度；但是，脫北者需要的是平等的眼光。「我們常常邀請脫北者朋友到家中作客，聽他們分享自己的故事，也因此發現，他們喜歡跟我們在一起，是因喜歡和我們成為『朋友』。」漸漸地，好消息多了起來：M和太太的婚禮上，一群脫北者朋友為他們真誠地獻唱故鄉的情歌；一對在適應學校認識的情侶，即將步入禮堂，男方在教會裡工作，女方則轉而幫助更多脫北者……看見他們，讓M和太太確信今後仍將繼續這樣的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