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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堡上的黑人靈歌──
第一位女黑人宣教士利百加
劉幸枝
十八世紀，在一個禁止女人抛頭露面的時代，一名心被恩感的女性若渴望走出教堂，進到人群去服事上帝，將會招來側 目與苛責的眼光。若這樣的女性又是個黑人，那麼她所要承受的外在壓力更是加倍沉重。然而，靠著上帝的恩典，活潑積極的利百加（Rebecca Protten，1712~1780）成了時代的先驅。她在一個輕看女性又歧視黑人的世代，為女性宣教史寫下了精彩的篇章。
被拍賣的女孩
有關利百加的故事，我們必須先從十六、十七世紀歐洲侵略殖民地的歷史談起。當時，歐洲一些國家雖然經歷了宗教改革，但不少信徒只停留在相信教義卻活不出生 命見證的光景。一些以英國、荷蘭為首的國家積極拓展海外事業，掠奪他人的資產。為了獲取勞力，這些國家積極開發殖民地，並派人到非洲大量捕捉黑奴，開啟了 近代慘絕人寰的販奴貿易。當然，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葡萄牙及法國同樣是主導這些行動的共犯結構，而利百加的母親正是他們惡逞私慾的其中一位受害者。 利百加的母親被販賣到西印度群島的安地瓜（Antigua）當奴隸，然後跟一位歐洲白人生下了利百加。利百 加自幼被遺棄，她從來不曉得父母是誰，只知道自己原來的名字叫雪利（Shelly）。
利百加大約五、六歲時，被壞人綁架到鄰近聖多馬島（St Thomas）的市場拍賣，一位荷蘭裔的地主伯菲爾豪特（Lucas van Beverhoudt）買下她，訓練她成為貼身女傭。雖然利百加是奴隸，可是伯菲爾豪特家族的人都對她很好。利百加自小聰慧好學，伯菲爾豪特先生為此特別 教她讀書識字。所以利百加除了熟悉當地方言外，還精通英文與荷蘭文。
伯菲爾豪特的家族都是改革宗信徒，年幼的利百加從他們那裏認識了聖經與耶穌的救恩，她的內心非常渴慕，決心 要跟隨這位救主。每逢聽到一些為主殉道的歷史故事，她非但不會害怕，反而更堅定地想服事上帝。
利百加一直渴望受洗歸入主的名下，可惜當地的更正教會並不為奴隸舉行洗禮，利百加只好跑到天主堂請求神父為 她施洗。一名仁慈的神父不僅為她施洗，還根據聖經人物幫她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利百加，祈求主使她成為一個蒙福的女子。
被買贖的珍珠
利百加受洗後不久，一件奇妙的事臨到她。她的老主人因病過世，由他的兒子亞迪安（Adrian van Beverhoundt）繼承他所有的財產。亞迪安二話不說，馬上宣佈利百加成為自由人，讓年僅十二歲的她擁有一個全新的身分及地位。
自由，對一位生來就是奴隸的人來說是何等寶貴。然而對利百佳而言，靈魂因耶穌基督的福音得著自由，是令她更興奮 的神蹟奇事。因此，她迫不急待想學習更多聖經的真理，跟人分享她生命得到的至寶。只是她發現，當時的環境沒有人回應她的渴望，甚至連教會的大門也常向她關 閉。直到她在十八歲那年遇到摩拉維亞弟兄會的宣教士，情況才有了轉變。
一七三六年，以馬丁（Friedrich Martin）為首的三名單身弟兄，被德國的主護城差派到聖多馬島傳福音。利百加注意到他們對待黑奴的態度跟其他歐洲傳教士不一樣。他們不僅不會歧視黑 奴，反而還會虛心地跟他們作朋友。受到這點的吸引，利百加主動跟馬丁取得聯繫，請求馬丁成為她的屬靈導師，並志願成為宣教團隊的義工。
利百加的投入，調和了馬丁這支「光棍團隊」的陽剛色彩，使他們可以全心耕耘男性黑人的福音工作，而將服事女 性黑人的任務交由利百加來統籌負責。利百加很快展現出卓越的組織與教導能力。她透過興辦識字學校，吸引許多黑人婦女報名上課，藉此管道來教導她們閱讀聖 經。當主護城派施邦根貝格主教前往當地探視時，他特別提到：「無論是黑人或黑白混血的婦女們都非常信任利百加，她花了不少努力去教化她們。」
利百加這顆耀眼的「黑珍珠」跟「光棍團隊」的配搭默契十足；不過，擔任領袖的馬丁在內心始終有個隱憂，擔心 男同工們與利百加過從甚密，會引起外人的閒言閒語。基於屬靈兄長的身分與推展事工的考量，馬丁決定幫利百加安排一門好歸宿。
早期摩拉維亞的差傳制度非常嚴格，宣教士的婚姻必須先報備審核，或是順服接受屬靈長輩的撮合。馬丁詢問同工 弗因德利希（Matthäus Freundlich）的意願，發現本身是白人的弗因德利希並不排斥娶黑人婦女為妻，而利百加亦欣賞弗因德利希勤奮忠心的性格。於是馬丁以屬靈家長的身分 為他們作主，在雙方都首肯順服的情況下，在一七三八年五月四日為他們舉行婚禮。
為主茹苦含辛
婚後的利百加遷入了宣教士村，正式成為其中一員。十八世紀的摩拉維亞弟兄會接納女性事奉的程度比其它宗派更早也更徹底，置身其中的利百加非常如魚得水，服 事果效也卓越顯著，許多黑奴紛紛歸信耶穌。
奈何好景不常，一些財大氣粗的白人地主開始聯合幾個心眼狹小的牧師捏造罪名攻擊他們。先是指控摩拉維亞宣教團隊 偷竊，後又以馬丁還未被按立牧師為由，質疑他主持的婚禮無效，弗因德利希及利百加的聯姻形同通姦。結果統管該區的丹麥法庭屈枉案情，將所有摩拉維亞弟兄會 的宣教士全數關進監獄，他們的福音事工被迫中斷。
這群宣教士哴噹入獄的時候正值加勒比海群島最炎熱的季節；這場彷彿火煉般的考驗，激發他們效法保羅與西拉在 腓立比監獄敬拜謳歌的精神。利百加與眾弟兄們一同唱詩讚美上帝，歌聲透過窗櫺散播出來，許多黑奴下工後主動到他們的牢房窗口邊，跟他們一起唱詩，並且聽他 們傳講信息。仇敵們一看到他們陷害摩拉維亞宣教士不成，反而還助長他們傳福音的機會，氣得跑到監獄外去驅趕黑奴們回家，甚至把他們的聖經丟到火中焚燒，訕 笑黑奴們的信仰。利百加一等人無計可施，只能不斷在監牢裏持守信心仰望上帝。
一七三九年一月，摩拉維亞弟兄會（合一弟兄會）的領袖欽岑多夫伯爵突然帶了探訪隊到聖多馬斯島，卻發現利百加一等人已被監禁了三個多月，馬上氣急敗壞地找 丹麥官方交涉放人。據他本人的記載，這群宣教士被囚禁在一個洞裏，當時已被折磨得身形枯槁如同死人！
事後，利百加在寫信給主護城的姊妹時回憶這場經歷：「我被囚禁十五個禮拜，我享受其中。我七次被帶到法庭受審， 我很榮幸救主願意使用卑微的我來為祂受苦……。」
然而，利百加的磨難還沒有結束。社會與教會依然找方法逼迫他們，讓他們嘗盡身心俱疲的煎熬。一七四一年年底，利 百加陪同丈夫返國述職，途中弗因德利希感染霍亂，才從荷蘭入境德國不久就溘然長逝，留下廿四歲就守寡的利百加以及兩個孩子。
向著標竿直跑
利百加在德國的摩拉維亞社區受到高度的接納。她重拾服事熱情，被差到新開拓的主衛城事奉，並在那裏遇見了跟她膚色與背景相似的波騰（Christian Jacob Protten，1715~1769）。
波騰當時剛結束聖多馬島的短宣，回到主衛城稍作休息。他早已聽聞利百加的事蹟，對這位跟他同是黑白混血的女 宣教士感到相當好奇。等到兩人有機會碰面，更覺份外心心相映、彼此相吸。波騰的母親是非洲幾內亞的黑人，父親是丹麥水手，波騰十歲後被父親接到丹麥受教， 生長環境比曾被販售為奴的利百加幸運。信主後曾返回幾內亞傳福音，但遭當地丹麥殖民政府陷害下監，最後被迫遣返，處境與利百加類似。
一七四六年，他們在眾人的祝福中結為連理。婚後，這對黑白混血的夫妻竟生出一個皮膚白晰卻擁有黑人捲髮的女 娃娃，外貌特別地可愛有趣。只是，在伴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波騰始終念念不忘重返幾內亞傳福音。一七六三年，波騰終於取得丹麥國王的許可，在摩拉維亞弟兄 會眾長老的祝福下，帶著利百加返抵幾內亞的基督堡（Christiansborg）。他們在戰火頻仍，白人繼續捕捉黑人的環境下，建立了一座黑人的逃城， 來拯救他們痛苦的靈魂，並教育他們下一代的子孫。
不過，當地充滿瘴癘的環境有如是白人的墳場。雖然摩拉維亞弟兄會陸續差派宣教士支援他們的事工，但是所有宣 教士都先後感染疫病死亡，最後連波騰本人也病死。一七六九年，利百加身心憔悴地埋葬她第二任丈夫。當時，基督堡的丹麥官員歧視她，認為她已經「又老又軟 弱，不再有甚麼工作能力」。
為了不讓宣教士再作無謂的犧牲，有很長一段時間，摩拉維亞弟兄會暫停差派宣教士到幾內亞。然而，被基督堡的 丹麥官員蔑視為「又老又軟弱，不再有甚麼工作能力」的利百加，卻一直堅守在這塊宣教士的墳場裏不肯離開，直到一七八○年過世為止。
利百加在十八世紀歧視女性又凌遲黑人的世代，把受苦擠壓出來的香膏，分享給更多受壓的黑人靈魂。她在桎梏中 所唱出來的黑人靈歌，早已化成信心的翅膀飛升到救主的寶座前，成為天上詩班的讚美樂章，直到永永遠遠。
參考書目：
Hutton, J.E. A History of theMoravian Church(Charleston:Biblio Bazaar, 2006).
______ The History of Moravian Mission (London: Moravian Publication, 1922).
Sensbach, J.F. Rebecca’s Revival—Creating Black Christianity in the Atlantic World(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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